【整理】非常道-张译0904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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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一字一句敲出来的,所以非常之口语,比较啰嗦,只为了留个原汁原味的文字版

*共八个部分,分八次放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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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东:对孟烦了这个人呢,你曾经发出来就是说,我怎么演不明白这个人物呢?那我想,你现在回想一下,最让你感觉演不明白的是什么意思?最不明白最让你困惑的。


张译:其实现在啊,我们这戏已经播完了嘛。播完了之后我会,我也不会常上网,但是偶尔上几次网,看到几篇这个全剧的一些评论文章啊,或者是对人物的分析的文章,又像是士兵的时候那样,就是可能自己在演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但是后来这个观众,通过整个这个戏他分析出来的东西,恰恰对我很有帮助。我发现他们可能看得比我要更深入一些更仔细一些,所以实际上,到今天为止,我觉得我对这个人差不多还算是了解了,基本上是这个状况。至于当时,当时可能主要是觉得,这个人永远是说一套做一套,他嘴上的东西和内心是不一致的嘛,那这个就会牵扯到很多场戏,就不仅仅说是一个点或者两个点我不明白了。所有的点他都是那种完全背道而驰的,所以我就经常会困惑。


何东:那么,兰晓龙说孟烦了,写作这个剧本的人说,是既难演,又不讨好的一个角色(译笑)。段奕宏和张国强都说这个角色特别不好演,那么你现在回想,不要拿事后这个来讲,当时你觉得他最难的是在哪儿?


张译:嗯……别人在哭他在笑,别人在笑他突然哭,就是类似这样的事情。明明爱一个女人,他不能去爱,他甚至要把别人推进去,推到这个女人的身边,这个是很多这样的事情。包括他对郝兽医,郝兽医一直是在他心里面,相当于一个父亲的地位,因为他本人他跟他的父亲是那种,就跟他身生父亲是那种,既矛盾,又心里边藕断丝连的那种关系,因为每一个做儿子的几乎都跟父亲有过这么一个阶段。所以他在军营里找到了这么一个人替代他的父亲的温顺的那一面,但是他对郝兽医却永远是恶语相加,甚至到最后郝兽医临死之前他还是那个状态。以至于郝兽医死的时候他是,在说小说里他几乎是跪下给所有人去磕头。我们这场戏也拍了,哭得很厉害。那么这样的人,当给郝兽医上坟的时候,终于流出眼泪的时候,却又赶紧说,你看啊,两滴,十足真金,给您的,多了不流了。


(团长片段)


张译:这种瞬间的跳进跳出的这种东西是让我觉得特别难把握的,我很难理解他。或者说是从理性上可以理解,感性上,因为我本人生活当中跟这个毕竟不太像,感性上我很难……


何东:你怎么不太像了?


张译:嗯……其实我仔细分析自己,可能有的时候也有这种,说着和心里想的时候不一样,但是人在生活当中是很难及时去分析自己,纠正自己的。为什么老说,说别人的时候能说得很清楚,但是说自己的时候说不清楚呢,可能人经常是这样。特别像我们这个行业吧,在刚入学学习这个门类的时候,有一个很重要的课程叫观察生活练习,从那个时候养成了说还知道去仔细观察周边的事物和人,以至于可以把这些东西分析出来一个结果之后,用到自己的表演过程当中,但是那个时候就经常忽略一点,就是观察自己,我现在呢才……


何东:观察自己是吧?


张译:观察自己。这点非常重要,但是它的重要性我觉得我领悟得挺晚的,我是在这个戏之后,才开始仔细地经常去观察自己,比方说我在不经意的做了一件事情之后,得到了一个结果,然后我现在会马上停下来回头看看我刚才的心理过程是一个什么样子。有很多真性情的东西,也有很多迫于周边的压力也好……


何东:局势也好。


张译:局势也好,或者说是面子也好,而被迫说出来的一些违心的话,可能也许很多人都存在这种情况,但是我真正开始观察自己就是从这个戏之后。所以在创作这个戏的时候,在拍摄的时候,因为我缺乏这种东西嘛,所以我不是很能够从感性上接受孟烦了的这些所作所为,但是因为拍完了,回头想想,其实不是特别的难。


何东:你刚刚说的就是这种,有了这种就是说,不但是观察外边观察自己这种过程,好玩儿吗?


张译:好玩儿。非常有意思。因为首先演员……


何东:这你以前就没有体验过吗?


张译:以前是不经意的。


何东:下意识的。


张译:无意识的。顶多回头想想,我刚才怎么回事儿,就过去了。不会说去从一个人性的角度上,不会从一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或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宏观或者说细微地去考虑这个问题。没有过,以前从来没有过。


何东:现在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以前就这种事儿灵光一闪,就是这种,你比如说自我观察的这种,哗,下意识的然后他就过去了。现在你会把它放慢镜头。


张译:对,而且是逐帧逐帧地去分析。其实我现在回头想想,这种东西老天爷是生来就给了人的。就是我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是说当我的思维还没有健全,我的那个智商还没有完全开发,也没有学过什么文化知识的时候,也就是在两岁左右,我能记事儿的时候。我当时有这种感觉。就是……好像人活得挺虚幻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有啊,可能只有那么个别的人,或者说大多数都这样,我不清楚。我当时的感受是我好像是活在我这个机体的躯壳的内部。像是南天门的一个树堡,我透过那个观察孔去看周围的一切,这样的同时也能看到我自己。但是慢慢随着你长大之后,我这种就消失,就忘记了。而且那时候完全属于动物性的观察,而不是人性的那种观察。


何东:(寂静数秒后开口)你第一次看到兰晓龙的剧本大纲的时候,还没进组之前,你告诉我,当时对你最大的触动是什么?


张译:嗯……很像是我小的时候看那个红楼梦。红楼梦呢我一开始一直看不太懂,而且很多生僻字啊,还有词啊,特别是当时的人与人之间对话,是怎么就他有来言我有去语,我不明白。但是呢好的作品就是这样,他即使有些点让你不明白,但是他大框会让你跟着这个故事走。所以看到红楼梦的结局的时候,贾府一塌,就那种大厦倾颓的那种震撼是给我非常大的。这个戏的大纲,团长这个戏的大纲,很像红楼梦的那个观看的感觉。大纲主要是兰晓龙要为自己将来的详细剧本服务的那种文字风格,所以它不是说像小说那样详尽,所以一开始我看不太懂。我大概是看到打南天门树堡的时候才开始明白。但是我本人对战争呢,我又不是特别感兴趣。所以南天门树堡那段,我也没觉得有多么触动自己。直到这些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直到那个世界孤零零的只剩下孟烦了一个人,几乎是可以这样说。因为他故事主线在孟烦了身上嘛。那个时候阿译活着,张立宪活着,不辣活着,虞啸卿活着,但是这些人都不在主线当中了。当主线的世界里面只有孤零零的孟烦了一个人的时候,他还有一条瘸狗,而且他自己也瘸了。那么,第一个触动我的点就是,他和这条瘸着的狗肉坐在吉普车上,被一个长得像菊花一样的解/放/军战士俘虏的时候,他打开车门,对狗肉说,有多远走多远,再也别回来找我。因为孟烦了把狗肉当成了死啦死啦,孟烦了把狗肉当成了他当年的炮灰团,孟烦了把狗肉当成了整个炮灰团的所有的弟兄以及死难的那些英灵。


何东:的象征。


张译:对。所以每天的那个美式的吉普车,就是他自己的指挥车座驾上,除了他之外就只有那么一条狗。但是当大限来临的时候,他第一件事是没有自己跑,是让狗肉有多远跑多远,这一点让我非常震撼。这是第一个点。
第二个点是,他被俘虏之后,他们在攻打——他跟着那个钢七连,那就是士兵突击的前身钢七连——在攻打国/民/党部队的一个炮楼,一个碉堡的时候,他遇见了一个以前自己的兄弟部队。他当时是穿着解/放/军的棉袄,里面是国/民/党的团长军服。他就忽然一瘸一拐地跑到了阵地中间,达到了一个两军的射界都无法达到的位置的时候,他脱掉了棉袄,走进了碉堡。碉堡上下来了一个人,一下子就特别高兴地把他抱住了,跟他握手,然后把他的手指掰折了。这个人就是阿译。因为当年孟烦了多次掰阿译的手指头,而且甚至有一次把阿译的手指头掰断了。那么这次哥俩在阵地前生死相遇,还不忘把他的手指头,把孟烦了的手指头掰断了。之后他把孟烦了请上楼,说你想吃什么,孟烦了说我想吃猪肉白菜炖粉条。阿译说那些都没了,就剩下猪肉和粉条了,吃不成了,我请你吃美国罐头。然后孟烦了很高兴地吃着美国罐头的时候,听见了阿译在放那首,他永远在唱的那首歌,他就跑过去了。一声枪响,阿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何东:自杀了?


张译:自杀了。因为他的信仰已经完全消失了,丧失掉了。而且他觉得他自己,他曾经说过,如果做不成团长那样的人,“毋宁死乎”。所以当团长已经死掉的时候,他已经觉得活着没有意义了。而且团长并不是因为这一个生命的消失,而是一种精神理念的消失。这是第二个触动我的点。
第三个触动我的点是,当孟烦了脱掉了军装,换上了解/放/军的军服,成为正式的解/放/军/队伍当中的一员的时候。衣服换了,腿是不能换的,他还是一瘸一拐的,走在解/放/军的部队里。突然他回头一看,他的脚边跟了一条一瘸一拐的狗,怎么踢那条狗那条狗也不走,就不离不弃地跟着他。这是第三个点。
第四个点是,当他进入了解/放/军的这个团,有一天他发现了一个女孩子,在阳光下很漂亮,只不过已经是大腹便便了。小女孩冲着他乐,他也冲着那个女孩子乐,那个人就是陈小醉。陈小醉的丈夫呢,就是后来的解/放/军的现任团的团长张立宪。三个人剧本上,当时我记得大纲上写的可能是融在了一起还是什么,这个字用得我很有感触,看到这一个字融,我就当时也崩溃了。但是他没有……他拒绝了两口子去他们家吃饭的邀请,他没有去。


何东:两口子请他……


张译:去家里吃饭,他没有去。他微笑地离开,就依然是在笑。孟烦了很多时候都在笑,但是很多时候他其实心里都是碎掉的。
第四个点是,他终于带着狗肉回到了滇西,就是他复员了。回到滇西之后,他爸爸还是老样子,还在说偌大的中国没有一张安静的书桌,你们这些当兵的都干了些什么每天,怎么一点见不到成效,说得孟烦了很烦。所以孟烦了就把衣服脱了要洗澡。他爸爸看了他儿子一身的伤疤,就从此闭嘴了。那么有一天,他爸爸去世了。孟烦了和他母亲把老头儿擦洗干净,放到了床上平躺的时候,孟烦了问了他妈妈一句话,说,当年我参加南天门之役之前,决心赴死,我曾经问过我父亲,了儿的存活究竟是您这辈子的难堪还是骄傲,我父亲为什么不回答我,他真的认为我就是那么让他觉得不堪吗。于是他母亲有了整个这部小说,或者说是这个戏的唯一的一句台词。她说那天你父亲叫你你没回来,你走之后你父亲说了,以你为骄傲,并且每时每刻。于是孟烦了就再次碎掉了,完全破碎了。他低头吻了一下父亲的额头。这是有一个点。
最后一个点让我崩溃的是,他从父亲的灵前离开,低下头去扫地,再抬起头,“我已是八十四岁的年纪”。就是我已是八十四岁的年纪这一句话,我就没法再往后看了当时,就已经是缓了很久。这是最后一个让我难受的地方。所以整个后半部分是让我永世不忘的这么一些情节,可能其他细小的情节我都记不清楚了,但这些确实让我特别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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